第三十九回 万花楼山贼争风 普济堂掌柜护院

日照城十字街的西街，除了有无数售卖杂货、丝绸布匹、首饰化妆品的商铺和酒馆、饭店、客栈外，还聚集着十几处赌场、大烟馆、戏院、妓院……琳琅满目的招牌让人目不暇接，整条街灯红酒绿乌烟瘴气，日夜笙歌叫卖声不断，这里是整个城内最繁华热闹的地方。

西街口的丹凤巷里，有座造型独特、青砖绿瓦的两层高楼，巨大的牌匾“万花楼”挂在了门头的正上方，左右门柱上的一副楹联“赞关公护佳人千里走单骑，赏管仲送才子风雨下莲池”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十分醒目。

这就是城内最有名的妓院——万花楼。

万花楼的老鸨叫谢三娘，是个八面玲珑、巧舌如簧的油滑女人。

她不但将县衙的差官、捕头打点得妥妥当当；也把来这里消遣的半老乡绅、年轻公子都招呼得风风光光、心满意足。即便是过往的商客，也被她拨弄得流连忘返、乐不思蜀……因此，万花楼的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。

谁也不会想到，这烟花柳巷里的“万花楼”真正的东家，不是别人，而是藏马山土匪头子——麻天雷。流落在万花楼的风尘女子，有一半是他从外地抢到这里来的。

朱三在西街的“东海酒馆”喝足了酒，带着两个心腹，晃晃悠悠地进了万花楼。

谢三娘一见朱三，心里吃了一惊！

她赶紧上前朝朱三使了个眼色，让他上楼，并拖着长音高声招呼道：

“客人三位……楼上请！”

朱三刚进被带进一个包厢坐下，谢三娘就急忙走进来，反手关上了门。

“你怎么现在进城了？”谢三娘问道。

“咋啦？日照城那不是说来就来，说走就走的地方吗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？”朱三反问道。

“县衙总捕头王义禄，带人来查房，这才刚打发走。你们差一点就撞上了……”谢三娘心有余悸地说道。

“王义禄是个什么东西，我能怕他？”朱三瞪着眼喊了起来。

“我的爷，你小声点……俗话说‘匪不与官斗，民不与官争’，小心驶得万年船啊……咱们都得在日照这块地盘上过活度日，你们与他们‘井水不犯河水’相安无事，就是大家的福分。千万不可与官府斗气，那是自找麻烦……”

“别啰嗦了！小翠呢？”

朱三这一问，让谢三娘心里有些紧张。

谢三娘迟疑了一下，轻声说道：

“二当家的，我说了您可别生气……今天，小翠有大主顾上门，包下了。”

“他娘的！是谁？”

“二当家的，听我说。小翠是我们这里的‘红牌’，十里八乡的富家子弟都想听她的琵琶曲子。今天的大主顾，还不是咱们日照当地的，是外面来的大人物……”

“大人物？就算是山东巡抚来了，小翠今天也要归我。我今天必须见到小翠！”

“二当家的，我求求你，您就别闹了。我这里不止小翠一个‘红牌’，我让其他姑娘陪您……”

“屁话！难道我不知道你这里有别的‘红牌’吗？我只要小翠！”

“三哥，您这不是为难我吗？您就客随主便，正好换换‘胃口’嘛……”

“别他妈调教我……如果我今天见不到小翠，我就放把火，点了你这万花楼。你信不信？”

谢三娘见朱三这般模样，有些无可奈何，但她确实害怕朱三借着酒劲把事情闹大。

她思忖了一下，对朱三轻声说道：

“这样吧，我让小翠过来和你见上一面，可她必须马上回去。这样行吗？”

“来了再说！”朱三没好气地喊道。

谢三娘摇着头叹了口气，马上吩咐门口的伙计去请小翠，又特意悄悄向伙计交代了一番。

伙计会意，转身离去……

小翠一进到朱三的包厢，谢三娘就赶紧进来吩咐两位说道：

“你们两个只能说几句话，我在外面候着……快点啊！”

谢三娘交代完，就转身出了包厢，立刻将包厢门关好。

“今天陪谁呢？”朱三恶狠狠地问道。

小翠摇了摇头，没敢说话。

朱三急了，酒劲也直往上窜，瞪着眼珠子大声吼道：

“我问你！你在陪那个**养的？”

小翠还是摇了摇头。

朱三大怒，起身挥手就是一巴掌……小翠被打倒在地。

由于用力过猛，朱三自己也一个趔趄，翻倒在了地上。

就在这个时候，包厢门被人猛然一脚踹开了。

“他陪的是我！怎么了？”一个黑脸大汉说着走了进来。

朱三一边摇晃着站起来，一边骂骂咧咧地准备动手，“他娘的！还有人敢在老子头上动土，找死……”

朱三的拳头刚一举起来，话还没说完，就被黑大汉一脚踹了个仰八叉。

朱三又挣扎着站了起来，掏出了怀里的短刀，挥刀向黑大汉冲了过来……可当距离只有两步远的时候，他突然看清了对方的面孔，愣住了！

朱三手上的短刀“当啷”一声滑落到了地上……接着，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黑大汉的面前。

这个黑大汉不是别人，正是藏马山悍匪麻天雷。

“不知大哥到来，小弟有眼无珠，请大哥恕罪……”朱三跪着拱手说道。这时候，他刚才的酒劲已经醒了一半。

“你们都出去……”麻天雷将其他人都赶出了包厢，只留下了跪在地上的朱三。

朱三见麻天雷坐在了圆桌旁，将茶壶提在手上倒茶，赶紧爬到跟前说道：

“我给大哥上茶……”

麻天雷推开朱三伸过来的手，沉着脸说道：

“我可不敢劳烦你这‘二当家的’上茶……说说吧，今天这事怎么解决？”

“小弟冒犯在先，听凭大哥处置！”朱三硬着头皮说道。

麻天雷端起茶碗喝了下去，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朱三……

朱三来过普济堂大药房的第二天晌午，是他给秦占武规定的交付银票的最后期限。

眼看期限已过，秦占武做了相应的预防准备。

十字街南街的秦家大院里，秦占武的心腹家丁孙喜，已经按秦占武的吩咐，增加了护院的人手，四处查看巡视。

闲庭信步的秦怀仁，发现气氛不对：自家的家丁，怎么就突然间开始舞刀弄枪四处巡查了？

他把孙喜叫进了客厅，想问个明白……正好管家裴东来也在外面办事回来了，一起进到了客厅。

“东来，好好的太平日子过着，怎么就突然刀枪林立、如临大敌了呢？这是怎么回事？”秦怀仁问道。

裴东来也满腹狐疑，摇了摇头说道：

“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？可能是少东家安排的吧……”

孙喜赶紧接过话头，“是的！是少爷安排的……”

秦怀仁眼珠子一瞪，冲着孙喜喊道：

“那到底出了什么事，让你们这么紧张？都快成‘惊弓之鸟’了……”

孙喜摆了摆手说道：

“老爷，少爷说，他做了个梦，梦见海上飞来一只秃鹫，呼呼啦啦地飞到了咱们家院子里。他觉得这是不祥之兆，应该加强防范，其实什么事也没有……”

“好了，别啰嗦了。你现在就去大药房，如果少爷不忙，就叫他回来一趟。”裴东来说道。

“好，我马上去，你们也小心着点……”孙喜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。

“小心？小心什么？快去！”秦怀仁斥责道。

孙喜赶紧出了客厅。

“你觉得他们是在搞什么名堂？”秦怀仁问道。

“这我也说不上，不知道少东家在担什么心……”裴东来答道。

“我觉得他们像是有什么事，在瞒着我们。”

“我感觉没什么大事，一会儿少东家回来，就弄明白了。”

秦怀仁叹了口气，心里总有种不祥之感，准备等占武回来仔细问个明白……

秦占武一回到大院，就先匆匆来到客厅，若无其事地向秦怀仁和裴东来解释说道：

“啥事都没有，大家都别担心。主要是我梦见了秃鹫，联想到最近蜂拥而至的私盐贩子，害怕这些人会鸡鸣狗盗，才加强防范……如果有事，我肯定会事先通知大家的。”

秦怀仁这才稍稍放宽了心，可占武提到了私盐贩子，这又让他想起了亲家王学富和“女婿”王义喜，想起了玉珠的婚事……按时间推算，王学富计划让王义喜出师的时间，应该快到了；可至今尚未听到义喜能否出师的消息。

虽然才在县衙大堂的“辩论会”上与王学富见了面，可俩人都是来去匆匆，没顾上细谈。

这次参加第二次的“辩论会”，尽管自己出力不多，秦怀仁也觉得收获不小。首先是成功阻止了“洋鬼子”免费圈地的计划，消除了一项贻害子孙的隐患，这让他倍感兴奋，小曲哼得更加悠闲自在。

再就是见识了那位金发碧眼的“徐雪莲”慷慨激昂的英武形象……没想到在邪恶的不列颠帝国，竟然还有这样通情达理、心怀正义的“巾帼豪杰”存在？他也想不明白，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人格魅力，能使她心甘情愿地落户日照潮河镇？

小梅到客厅给大家上茶的时候，听到了秦占武说的那些话。

她回到秦玉珠的闺房后，赶紧对玉珠说道：

“少爷说了，大家都不要担心。是他梦见了一头秃鹫落在了咱家的院子里，就联想到了来咱们日照贩私盐的盐贩子，听说这些盐贩子手脚都不干净，经常偷鸡摸狗不安分，所以才加强了防范。其实，什么事都没有……”

秦玉珠听着，心里越发感觉到是出了什么大事！否则，哥哥秦占武不会用这种无聊的谎话来糊弄所有人。但到底是什么事？自己也猜不透，就是去问哥哥，他也不会说出来……这令人厌恶、纠结的婚期已经临近，该怎么办呢？

小梅觉得玉珠的心结并未解开，疑问也未消除，心里同样不好受。

她安慰玉珠说道：

“小姐，我觉得咱们秦家今年的烦心事特别多，接连不断。两天后就是老夫人的‘忌日’了，咱们女人不能进祠堂，可应该多备些纸钱、祭品，让占武哥在祠堂里多念道念道。请老夫人的在天之灵保佑秦家逢凶化吉、平安无事，替小姐早日解开‘心结’……”

玉珠眼前一亮！她也感觉这是个好主意。

但是，请自己的哥哥去念道，为自己“解开心结”，肯定是不可能的事……那就应该自己到西街市场去挑选祭品，去母亲坟上祭奠亡灵、倾诉一番自己的心里话……不然，等嫁了人之后，自己上坟的资格都没了。